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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眼裏揉不得沙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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燉好的花膠松茸湯滋味鮮美,小火熬燉好幾個小時,唐綿給沈鋮盛了碗,自己也盛了一小碗,坐在他對面小口小口的喝。

男人對什麽事情都冷冷淡淡的,冷峻面孔落入燈光陰影中,看不出喜歡不喜歡,倒叫她心裏忐忑。

“味道怎麽樣?”唐綿語氣軟軟的,帶著期待。

沈鋮“嗯”了聲,“還行。”

隨後他又補上一句:“以後這種事記得交給劉嬸來做。”

唐綿點點頭,過了會兒她想到什麽,有些郁悶地問:“外頭那些記者還在嗎?”

沈鋮往外看了一眼,“我都讓人趕走了,你晚上到院子裏散步,別太久。”

“好,”唐綿歡喜地舀了勺湯,語氣試探著問,“阿鋮,你最近忙嗎?”

“很忙……怎麽,你是想我帶你出去玩?”沈鋮話沒說完,手機又響了,他上樓接電話,絲毫沒留意唐綿失落的眼神。

從醫院出來,唐綿每天待在別墅裏,要說不悶那是假的。

這一年來,沈鋮總共帶她出去過三次,去電影院,去游樂場,還有一次溫泉旅行。

都是沈家的產業,他會提前讓人清空場地,做得滴水不漏。

沈鋮沒限制她出門,可回回都跟著一大幫人,保鏢至少四個,劉嬸更是頂著張陰晴不定的臉寸步不離,散完心更心煩。

外頭的世界固然精彩。

可唐綿在意的不是那點熱鬧,只是想和沈鋮一同出行,就像尋常情侶約會一樣,坐在升起的摩天輪上,小小一方空間只有他們兩人,安靜又快樂。

她常常會想,如果能就這樣和沈鋮簡單的過下去該多好啊。

可沈鋮現在正忙,新聞也看到銘盛集團正在籌備北城商業綜合體的建設,沒時間帶她出去玩也正常。

唐綿喝完湯,沈鋮那碗還剩下一大半。

正好劉嬸出來收拾桌子,她忙叮囑劉嬸:“鍋裏剩的湯別倒了,晚上熱了給阿鋮當宵夜。”

劉嬸只顧抹桌子也不看她,“我們先生從不吃剩下的。”

唐綿不理會她的冷淡,秀眉微蹙,語氣強硬了些:“湯在砂鍋裏保溫,不算剩的。”

劉嬸嘟囔了句什麽,她懶得理,加了件外套便出門散步。

院子裏月色清清,擡頭可見夜色下的紅葉,得天獨厚的自然風光。

她慢慢轉到庭院前的玫瑰園,沈鋮專門請園丁來打理,脆弱的玫瑰即使在秋天也能肆意綻放。

生長在溫室裏的玫瑰嬌艷玲瓏,靠金錢養著,美則美矣,卻沒有鮮活的生命力。

唐綿散了三十多分鐘步,腿開始有些酸脹,醫生囑咐過不可久站,她便慢慢往家門口走。

正巧碰見劉嬸提著兩袋垃圾出門。

她從劉嬸身邊擦過,無意中聞見花膠松茸湯的氣味。

是從那袋垃圾裏散發出來的。

“等等,”唐綿喊住劉嬸,“你是把我的湯倒了嗎?”

劉嬸停都不停,好像沒聽見她說話,唐綿都動氣了,忍著腿疼趕上劉嬸,“我問你是不是倒了我的湯?”

“先生不吃剩的,他讓我倒的,你有什麽去跟先生說。”劉嬸見唐綿擋住去路,不耐煩地眼睛一翻。

唐綿下意識開口:“這不可能!”

沈鋮明知道那湯是她花力氣熬的,還弄傷了手,劉嬸自己要倒,還拿沈鋮出來當借口,過分。

“怎麽不可能?我是沈家的老傭人,肯定聽先生的,你不要為難我一個老人好不好?”

她都還沒什麽,劉嬸先委屈上了,口口聲聲倚老賣老。

唐綿好氣又好笑:“我什麽時候為難你了?劉嬸,你別總拿沈鋮來當借口……”

“吵什麽?”一道低沈男聲忽然出現。

回頭,沈鋮正在門口,西裝革履的,是要出門的架勢。。

不等唐綿開口,劉嬸苦著臉走向沈鋮:“先生,我就倒個垃圾,還是你讓我倒的,小姐看到了,嫌我事沒做好,正在訓我呢。”

唐綿錯愕,誰訓她了?

沈鋮輕輕拍了拍劉嬸的肩,目光淡淡落在唐綿身上:“是我讓倒的,你喜歡喝湯,我讓劉嬸以後每天給你燉。”

“不是……那湯我燉了是為了給你喝的。”唐綿解釋。

沈鋮不說話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尷尬。

劉嬸咳嗽一聲,看了眼沈鋮才說:“湯我嘗過,鹹了點,先生口味清淡,看小姐燉的才勉強喝了點。”

鹹了?

怎麽會,她嘗過幾次味道,分明正好……

唐綿忽然想起來,她的口味是要比沈鋮重一些,愛吃鹹辣,住院時忌口差點沒把她憋壞了。

“可能我鹽放多了……那倒了吧,以後我不燉湯了。”她有些難為情,別過臉去,心裏有些難堪。

虧她剛才還讓沈鋮多喝點,難怪他吃喝了不到半碗……

劉嬸風風火火地去倒垃圾,一陣冷風吹過,唐綿身姿單薄,將身上的外套攏緊。

“進去休息吧,我得出去會兒,你先睡。”沈鋮看她神態低落,一雙眼睛不見亮光,猶豫了會兒,大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。

“好。”

他的動作就像在給一只鳥兒順毛,眼中不見親昵,只有居高臨下的淡漠。

“劉嬸照顧我很久,說話是有些直,你別跟她計較。”男人長腿闊步邁下臺階,來接他的車停在院外,車燈刺目。

唐綿錯愕在原地,眼圈一點點泛紅。

***

深夜,靜得連一絲聲音都聽不到,唐綿縮在被子裏,連腦袋都蓋住,把自己蜷成一團。

她怎麽都睡不著。

劉嬸是老傭人她知道,也知道沈鋮念舊情,一向對她客氣,可這件事,她怎麽想都覺得沈鋮偏心。

她不喜歡被人誤解,滋味太難受了。

直到深夜沈鋮才回家。

他洗過澡才到床上,沒立刻上來,先走到唐綿睡的那邊,動作輕柔地將被窩拉下來,露出她毛茸茸的腦袋。

唐綿一張小臉悶到暈紅,他低頭以手背試探溫度,身上帶著股淡淡雪松香氣。

她屏住呼吸,動也不動一下,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在裝睡。

甚至有些抗拒他此刻的觸碰。

等沈鋮躺在身邊,如平時一樣將她摟入懷中,男人帶著侵略感的氣息蠻橫地將她籠罩,身軀貼上來。

唐綿還醒著,姿態怎麽都不放松,沒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痛。

從前覺得甜蜜的小動作,今晚卻只讓她難受。

沈鋮只從背後抱她,與其說是親熱,更像是一種桎梏。

唐綿閉著眼發出一聲夢囈,裝著睡迷糊了拉開男人的手,挪到床邊去。

今晚,她不想讓他抱。

男人呼吸均勻,很快睡著了,就連她躲開了都沒發覺。

***

接下來幾天還是照舊。

沈鋮安排了四個保鏢守住大門,還特意把唐綿的鋼琴挪到另一間房,免得再被偷拍。

連門也不能出,唐綿無聊到了極點,卻不知怎麽的靈感爆發,幾乎是一氣呵成寫了首曲子。

節奏低緩哀綿,幾乎都是小音程,情緒傷感。

唐綿寫完曲子,自己都有些嚇一跳,她的作曲風格偏向簡潔明快,無意中居然寫出這種仿佛失戀了的音樂。

就像是潛意識的作用。

她把曲譜發給孟天朗,對方一通電話打過來。

他聲音聽上去很激動:“唐小姐,多虧有你西西才能拿到金曲獎提名!”

唐綿彎起嘴角,兩只小梨渦嬌俏生動:“是秦西唱得好,她實至名歸。”

“西西特地讓我感謝你,頒獎禮在下周二,你一定要來。”

唐綿笑了笑,眼眸清澈:“我就不去了,看直播也方便……要是得獎了你替我恭喜她。”

孟天朗“害”了聲,“你也被提名了年度最佳作曲人獎,勝算很大。”

金曲獎每個獎項提名五人,今晨剛剛公布入圍名單,唐綿為秦西寫的《風眼蝴蝶》入圍最佳作曲人獎。

金曲獎在華語音樂界份量最重,被稱作小格萊美,歷來以公正專業著稱,她的作品不過寥寥五首,全都貢獻給了秦西的專輯《迷失綠洲》。

“競爭很激烈,我未必會得獎。”

孟天朗笑了聲:“你有實力,還有沈總給你撐腰,拿獎根本毫無懸念。”

這是孟天朗的真心話。

平心而論,唐綿寫出的曲子質量上乘,兼顧美感和傳唱度,現在口水歌當道,誠意之作簡直是一股清流。

可在當今資源當道的娛樂圈,若沒有沈鋮的銘盛集團為她牽線搭橋,她一個小小新人發在網上的demo小樣即便掀起小水花,也不會那麽順利被唱片公司看上,一口氣買下她的五首作品。

每次工作都是孟天朗和唐綿對接,她性格好,聲音甜,從不拖延,更不坐地起價,他們的合作很愉快。

一年來,他們沒見過面,每次都是電話溝通,連合同都是走的線上流程。

邀請唐綿出席頒獎禮,孟天朗也只是隨口客套,沒想過她會答應。

“沈鋮?這跟他有關系?”唐綿蹙起秀眉,漂亮的一雙貓兒眼波光微動。

她坐在鋼琴前,栗色卷發乖順地散落肩上,巴掌大的小臉迎著陽光,肌膚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,眼尾稍翹,眸光朦朧。

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

唐綿愛沈鋮,卻不希望自己的成績是因為他的緣故。

如果最終得獎是因為他的面子,這獎她寧可不要,她眼睛裏揉不得沙子。

孟天朗說:“銘盛讚助金曲獎五年了,你懂的。”

圈內的規則放至當今哪個行業都適用,唐綿有才也有背景,得獎也當之無愧。

雖不讚同,唐綿還是輕聲細語:“沈鋮做事一向公私分明,不會為了我改變規則,我相信他。”

唐綿有才華,有些藝術家的清高也正常,孟天朗順著她的話說了幾句才掛電話。

第一次彈鋼琴是因為沈鋮,他調查過,告訴她從小就跟著孤兒院院長學鋼琴,大學時受資助去國外讀音樂學院。

沈鋮喜歡聽她彈琴,她越發勤奮練習好彈給他聽,後來第一次寫曲子,也是為了打發時間。

她在這方面要求高,有些吹毛求疵,寫一首曲反反覆覆修改,一個月最多寫一首。

孟天朗常開玩笑般的抱怨她質量高產量低,卻不知道她其實志不在此。

十一月在國內舉辦布索尼國際鋼琴大賽,獎金倒是其次,獲獎者可跟隨大師莫裏森學習,有機會走上職業道路,登上國際音樂舞臺。

離報名時間只剩一個月,音樂學院教授推薦者才能參加。

她這一關就被卡掉了,只能是個念想。

……

晚餐比平常早了半個小時,唐綿無意間問劉嬸:“今天有點早。”

劉嬸邊走邊說:“沈總今晚不在家吃,沈家和葉家共同成立了慈善基金會,待會兒有晚宴呢。”

“葉家?”唐綿不覺頓住。

葉知意那個葉?

“對啊,葉家,和沈家是世交,交情很好,葉小姐差點就跟我們沈先生訂了娃娃親……”劉嬸話裏帶著得意 ,眼睛一轉,“不過以後的事,也說不好。”

唐綿楞住:“什麽意思?”

“這話我不想說,小姐主動問我……算了,我劉嬸今天就好人做到底,你自己上網查查,沈葉兩家的慈善基金叫什麽名字!”

***

時代天盛酒店二樓宴會廳。

“橙益”慈善基金首次拍賣會現場,江市有頭臉的人物均在席上,司儀和拍賣員在臺上主持,會場有條不紊,拍出的每一件皆是名貴珍寶。

沈老爺子頭發花白,精神還算矍鑠,笑呵呵看著臺上那幅他珍藏已久的山水畫在臺上競拍。

“老爺子就是大氣,心頭好都拿出來了,居然舍得?”葉榮錦挽著妻子女兒上前。

“為慈善盡一份力,應該的。”

葉知意收斂往日驕縱,笑容乖巧:“爺爺為了我和阿鋮哥哥的基金會破費了,我待會兒就拍回來還給您。”

話是對沈老爺子說的,眼睛卻落在沈鋮身上,笑容含羞。

男人坐在暗處,側臉俊美如常,一雙長腿輕松交疊,雙眸落在無人處,仿佛暗夜裏落入湖水的星辰。

她就是喜歡他,喜歡到可以放下身段,追隨著他的左右。

哪怕明知他身邊跟著另一人,她也能暫時容忍。

誰笑到最後才笑到最好,沈太太這個位子,非她莫屬。

沈鋮對葉知意的主動親近反應平淡,葉知意有心想和他多聊一會兒,沈鋮起身,借故要打電話暫時離開。

等他再回來,葉家三人也走了,只剩沈老爺子對著他吹胡子瞪眼睛。

“人家姑娘都主動了,你擺張死人臉給誰看?”

沈鋮站在暗處,擡了下眼,語調冷肅:“我沒讓人改了這基金會的名字,已經夠給宋家面子了。”

沈老爺子重重地拍了下膝蓋:“這名字我取的,咋了?你們遲早要訂婚,你不冷不熱的,還不許我幫你安撫宋家了?”

老人年歲已高,今晚特意從療養院趕來出席,沈鋮不願與他爭執。

“這件事就算了,以後還請爺爺不要隨便插手我的私事。”他揉揉眉心,冷峻的眉眼透出絲無奈。

他態度抗拒,一派油鹽不進的模樣,氣得老爺子捶胸頓足,一旁的護士忙倒水餵藥。

沈老爺子就兩個孫子,兒子兒媳都不在,年輕時一手創辦銘盛,從一個小公司變成集團,一路都和葉家有合作。

兩家夫人當時同月生產,沈家是雙胞胎,當時就說好,葉家要是個女兒,就跟頭一個出生的哥哥配娃娃親……

要不是沈鋮出生後被人買通護士偷走,沈鋮和葉知意就是實打實的青梅竹馬。

子孫的事,他不操心,誰還來操心?

沈老爺子揉著心口,嘆了口氣:“你這麽固執,難道是喜歡養在老宅那丫頭?你想娶她?”

沈鋮薄唇微啟,冷淡地平視前方:“事業為重,暫時不考慮結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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